【秀哀】《房间》②
【Gin，带孩子的感觉怎么样？】
哪怕隔着屏幕他也可以想象出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一副什么幸灾乐祸的模样。他能有什么感觉，快疼死了算不算。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如同死神般带来死亡的Gin也只是血肉之躯，受伤之后和所有人一样感受着疼痛，并且需要修养。
宫野志保在房间里收到了Bordeaux的短信，这意味着她的监护人有了新的人选。不过监护人无非也只是她安慰自己的称呼，每个留在她身边的人都只是组织注视她的眼睛。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如同烫手山芋一样在每个人手里打个转就离开。
Bordeaux是温柔的女士，她很喜欢这段时间的生活。不知道新的监护人是谁，宫野志保有些好奇了。
车里弥漫着烟与血腥味。敏感的鼻子让她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而眼睛更直白地告诉她的大脑现在应该保持安静。
Gin注视着后视镜里那双泛着愚蠢和单纯的蓝色眼睛，Sherry？组织竟然真的培养出了一个完全被掌控着的囚鸟。
她感到他的玩味。
“你受伤了吗？”宫野志保游离的思绪让她犯下错误，“为什么？”
他沉默着，在宫野志保的眼里那双透过后视镜里墨绿色双眼像是欲言又止，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野志保对组织来说很重要，甚至有资格继续在组织里当一个孩子。在组织确认她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之前，最好没有人在她耳边胡说八道任何东西。就像是之前那个家伙，他该好好学习怎么保持沉默。
幸运的是有人会帮他。
【保时捷356A，有名又稀少的车。遇见的每一辆都独一无二，不会忘记。】
赤井秀一坐在雪佛兰里隔着车窗注视一切，那一辆保时捷356A不会被FBI里的任何人错认。他缓缓踩下油门，把车速撤到足够拉开距离位置。
不管是偶遇还是监视，适量才安全。
她下了车，下意识地想要和对方说声再见。但疾驰而去的汽车留给她的只有车尾气和扬起的尘土，这让她的眼睛很疼。
她似乎总是在陌生的地方感受到窘迫。
陌生的街道已经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变得熟悉，赤井秀一和以往每一次约会一样缓慢地向目的地走去。
街上是否有值得注意的人和事情？看上去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模样。或许站在路口抹眼泪的小姑娘值得多看一眼。茶色的卷发，看上去有些乖巧。
赤井秀一没有多做停留，他现在连关心自己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能浪费时间在路人身上。
宫野明美早已习惯宫野志保的不守时，但她知道那等待的每一秒都与自己的妹妹无关。她的妹妹身不由己，可惜她不能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她不得不和赤井秀一解释，好在对方耐心十足，只是表情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很不爽。明明是温柔的人呢。
只不过沉默让人有些尴尬。宫野明美低下头抿了一口喝不惯的黑咖啡。
泛红的眼眶会让姐姐担心，所以宫野志保不得不感受着人生的艰难在室外等待。她本以为离开组织就好了，但路人的目光同样具有侵犯的能力。
没有恶意，好奇得就像是观赏着圈养在笼子里的牲畜。
要和所有人都一样才安全。宫野志保下意识地抬起手抚弄微卷的发尾，如果她像姐姐那样就好了。
四周有理发店吗？她该进去吗？把卷发拉直，染成平淡黑色，直到走在路上不会被任何人多看一眼。但那又能坚持多久呢，不属于自己的特征强加在身上只会显得可笑。
看看玻璃展示柜上映出的自己吧，宫野志保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看自己多么乖巧温驯，长着一张小孩子的脸庞。
这是我吗。
对于宫野明美来说这个人是她亲密的男友，但对于宫野志保来说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成年男性对于一个需要仰视他的孩子来说意味着危险。不过真正的危险与他本人无关，只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让她感到不适。
出于某些目的，组织将宫野志保培养成了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像是精密运行的电脑一样，亲切乖巧的问好和自我介绍都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但运行了七八年的电脑偶尔出点差错也是正常的。宫野志保疯狂地在记忆里检索，被对方指腹上的薄茧破坏了程序。
任何人都可以拥有一双粗糙的手，毕竟那就是生活。但为什么偏偏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拒绝了自我介绍，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对方。宫野志保感到惶恐，但心底的声音拼命告诉她不要说话，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如果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秘密，那么就没有人会追根问底。
“诸星大。”
他这样介绍自己，简单得有些无趣。不过宫野志保不会说出来。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话题可聊，而她现在也只想喝杯柳橙汁安慰一下自己。
虽然对姐姐感到抱歉，但宫野志保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心情倾听姐姐和朋友们发生的故事。她只要知道姐姐现在很开心就好了。
赤井秀一并不惊讶宫野志保是个孩子，毕竟天才和年龄没有任何关系。她年轻些也是好的，在卧底期间面对一个孩子总比面对经验老道的组织成员更轻松。
她甚至还会站在路边哭。如果那真的是在哭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好事。
相聚总是短暂的，组织严格控制着她和姐姐见面的时间。比半个小时更久，比一个小时要短，来得及倾诉许久不见思念，却来不及了解多年未见的彼此。
为了避免引起诸星大的疑惑，宫野志保和宫野明美一起离开了这里。尽管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个人留下了，在咖啡馆里继续喝他的黑咖啡。就好像他完全没有工作要忙一样。
宫野志保在街角注视着姐姐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最远处。她现在该回到公寓里修整一下准备明天的工作了，但如果她不回去的话会怎么样呢。
柳橙汁很好喝，她想回去再喝一杯。
透明的冰块里镶嵌着细小的气泡，冰块互相摩擦着，在橙汁里起起伏伏。宫野志保看到他还在。当然了，不过三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离开。
但宫野志保始终觉得黑咖啡和休闲不是那么相配。
他们坐在了一起，和之前完全相同的位置。甚至连桌上的饮品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宫野明美不在。
“我应该叫你什么？”赤井秀一觉得直接叫她志保会造成很多不良后果。看在世界上所有青春期的小孩子都一样难以捉摸的份上，他选择询问。
宫野志保思索了片刻，她不想给自己冠上广田的姓，也不想让一个陌生人亲密地叫她志保，而胡编乱造的名字只会带来麻烦。
她的选择似乎只有一个。
“Sherry，叫这个吧。”
“Sherry？”
“嗯。”
无话可说的两人开始沉默，但好在谁也不觉得尴尬。他们只是在消耗没有意义的时光。
但如果无话可说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坐在一起呢。宫野志保不太喜欢这样没有价值的事情，连消磨时光都让她产生罪恶感，“请问你有工作吗？”
“有。”
一个问得冒犯，另一个回答得简单。两个人看上去似乎都不太擅长聊天的模样。
“姐姐说你在制药公司工作，”宫野志保的心里冒出了一点想法，“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差不多的工作，但是我保证工资待遇会更好。”
“抱歉，我现在的工作很好。”赤井秀一拒绝了。虽然他很想同意，但那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模式。太过明显的目的性会暴露自我，就像宫野志保现在这样。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她理解他的选择。但她需要一个不属于组织的人留在她身边，以成年人的身份阻挡组织的目光，给她更多的自由。
与其等待组织一次又一次地把陌生的人塞到她身边，不如她自己来选一个。
【Sherry，听起来像是个昵称。虽然被莎士比亚赞美，但还是威士忌更合胃口。】
赤井秀一依旧坐在自己的雪佛兰里，传达了许久以来最重要的信息。接下来他只要等待，适当地让出主动权有利于事态发展。
宫野志保没有感受到不守时的代价。她回到公寓之前在大街上乱转了许久，组织确实派人来找她，但似乎只是单纯地认为她迷路了。
学会运用谎言能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但宫野志保觉得这样很危险。她还是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组织的原谅。
【Gin，我想要诸星大做我以后的私人助手。】
【麻烦。】
宫野志保躺在床上，看到回复的消息之后她就知道一切都会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她抬起手遮挡天花板上的光线，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清醒让她的脸色比灯光更苍白。宫野志保放下了手，注视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灯光。
老师常说，恐惧令人盲目。
我们很高兴Sherry终于感受到了非法带来的快乐。她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哪怕任性也可以原谅，她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就好。这是值得的。对双方来说都是。
宫野志保蜷缩进了柔软的羽绒被里，保持沉默。
腐烂的雪莉酒注定与甜美无关。我们的Sherry，欢迎面对现实。
赤井秀一继续按照诸星大的生活轨迹工作着。当最后一片秋叶也落在了地面上，他被公司辞退了。随着赔偿金一起到来的是新的应聘通知。
宫野志保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电脑旁边是她和姐姐的合照。
左脚轻轻点地，让转椅转向了有人的方向，她没有抬头看他，脚尖微微向右又转了回去。
当一个人开始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时，这个人通常是心虚且愧疚的。
“在这里我要叫你Sherry吗？”赤井秀一不想给她留下沉默寡言的印象，这样会对以后的工作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宫野志保摇了摇头。她一点也不想听见这个代号。
赤井秀一低下头开始整理办公桌上凌乱的文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这里看上去发生过什么。
“我们的工作是？”
宫野志保沉默地整理资料。
“你不是很希望我们能一起工作吗？”
“我以为你很安静。”宫野志保伸出手夺过了对方手里的资料，难以承认的卑劣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些伤人，“现在也没有那么希望了。”
“抱歉，那我现在该做什么？”赤井秀一不再触碰桌上的任何东西。不过这不妨碍他看见电脑旁边的合照，这是这里唯一有生活气息的东西。
“去那里安静地坐着。”宫野志保伸出手指向角落里的椅子，“随便你做什么，不要打扰我。”
“我的工作量和工资是不是不太对等？不过工作轻松一些总是好的。”赤井秀一顺从地在角落里坐下，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光滑的地板上反射着柔和的光线，摩擦的痕迹异常明显。或许她只是不小心在光滑的地板上摔了一跤，但空气中还残留着烈酒与烟的气息。这让他想起了一枚妖艳动人的金苹果。
Gin与Vermouth都和她有关。赤井秀一确信留在她身边是一件低风险高收益的事情。他嗅到了令人兴奋的气味，连等待都不像从前那样无趣。
【新的工作待遇很不错，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多工作。这看上去是很正规的一家制药公司，规模比之前的公司大了许多，管理也很严格。】
宫野志保默默记下，这个人没事的时候喜欢玩手机。或许是出于愧疚，她对他的容忍度非常高。就像不会有人能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手机然后什么都不做一样。
他们开始一起工作，一个好的助手很快会成为雇主的一部分。当宫野志保习惯了有人帮她整理纸质资料的之后，她开始理解助手的必要性。
他偶尔会说一些很冷的笑话。虽然他没有逗笑任何人的能力，但宫野志保还是很喜欢他的行为。在她大同小异的生活里，这个人和姐姐一样是不同的。
事情的变化是在宫野志保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发生的。观察身边的人是她的习惯，索性赤井秀一也很习惯被注视。
这天和之前的半个月没什么不同，直到她再度回忆起了他手上的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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